Rhea

此处无人

【喻黄职业更衣室】宁有故人


     *民国paro,钢琴家鱼*作曲者黄

  *喻黄职业更衣室联文

  

  

  01.

  黄少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临街的窗里有一点微弱的光透进来,他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枕头里,想要再睡一个回笼觉。

  床头柜上的电话铃铃的响起,黄少天伸长了胳膊不耐烦的接起:“哪位?”

  “请问是黄少天先生吗?”

  “是。”

  “我是南华大学的喻巧伶。”那端似乎含着些笑意,“我曾邀请您来参加新年音乐会的创作,不知黄先生是否记得?”

  南华大学是教会学校,大理石的建筑,在秋风中显得有些冷清。正逢上放月假的时候,校园里更是没什么人,黄少天在廊下踩梧桐叶子玩,他穿得太少了些,手缩在大衣口袋里取暖,围巾一直拉到了鼻尖。

  他刚刚已经去见过了喻巧伶,南华大学的音乐老师,脸白得像个瓷人。她想请黄少天来替新年音乐会做几首曲子,黄少天日下也闲着,当即一口答应。

  “这会儿我弟弟会来接你去排练场地。”喻巧伶临走前叮嘱黄少天。

  “黄少天先生?”黄少天正琢磨着乐谱,就觉得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。

  “我是喻文州。”男人微笑着向黄少天伸出右手。

  他比喻巧伶还要没有血色,容长的面孔,眼角修长,一杆葱似的鼻梁到尖处却微微下徇。黑压压的睫毛底下,眼睛像风吹过的早稻田,十二露出水的光芒,一闪,又暗了下去。

  “幸会,”黄少天愣了半晌,总觉得眼前这人好看到像是画上的人。喻文州的名号他自然听过,17岁就获得了肖邦音乐比赛的天才钢琴家,只是没想到他如今也在国内。

  两人顺着小路慢慢走,喻文州先提起音乐会的事。

  “《欢乐颂》必须是开头曲目。”黄少天语气十分随意,说起音乐时自然而然的带上了些不容置疑,“如今国内动荡,我想把它改得更为激烈些。”

  “难改。”喻文州微皱眉头,如实回答:“南华大学的学生大多信奉天主教,像《欢乐颂》这种曲目,进行改变的话可能会引起不满。”

  “不满?他们凭什么不满!”黄少天的声调徒然提高了几分,“如今国都要亡了,难道还要歌舞升平吗?”

  “那你想做什么样的曲子?”喻文州平静的问,声音淡淡的,像是一湾不起任何波澜的水。黄少天看着他同样平静的眼,下意识就压低了声音。

  “对不起,我失礼了。”黄少天微垂下头,低声道歉。

  喻文州伸手轻拍他的肩膀,“我明白你的心情,”他顿了顿,又道:“但或许我无法感同身受。”

  “我是个混血儿。”

  黄少天蓦得想起那些关于喻家姐弟的传闻,父亲喻哲爵士家道江河日下,生母是赌场里掷色子的葡萄牙女人,两人一起在香港长大,明里暗里都不受上海交际圈的待见

  如此艰难的处境,他究竟是如何站上今天这个耀眼的位置?

  “也曾与子乘兴翱翔......宁有故人,何以相忘?”黄少天轻轻哼着歌词,自来水笔的盖子已经被他咬秃了一圈,面前的稿纸上才落了短短几行。喻文州端着咖啡站在桌旁,修长的手指在桌上随着节奏轻叩,秋日的阳光从木格窗里透进来,在他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  “宁有故人,可曾掩心中卷藏?”黄少天又低头写了几行,伸了个懒腰站起来,顺手把稿纸甩给了喻文州,“书房里有架钢琴,你要不要弹着试试看?”

  他边打着哈欠边走进了厨房,喻文州靠在窗台上低声哼着谱子,黄少天写的字很潦草,音符的尾端都带着弯,他不得不眯起眼来仔细辨认。

  黄少天走出来时便看到喻文州眯着眼站在光影里,黑沉的睫毛下眼神专注,听到黄少天的脚步声后他抬起头冲他笑了笑。

  黄少天的心莫名漏跳了半拍。

  “来弹吧,“黄少天怔松了片刻,喻文州却放下了谱子笑着走了过来。

  黄少天确定自己绝没有看错,喻文州在看到自家那架寒酸的破钢琴时皱了皱眉头。

  “破是破了点儿,但不妨碍弹,“黄少天大大咧咧的在琴凳上坐下,下颌扬起,带着些许挑衅,“喻先生介意么?”

  “我不介意。”喻文州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黄少天笔直长腿,面上却任然平静,“少天的曲子谱得很好。”

  他顿了顿,又道:“我很喜欢。”

  暮色渐沉时喻文州离开黄家,他站在门口台阶上笑着向黄少天说明天见,斜阳将他的剪影映在地上,拉得很长,很长。

  

  02.

  那日分别后,黄少天整整一个星期未见到喻文州,公寓外的梧桐叶一点一点的往下掉,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。

  他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,下楼取牛奶时黄少天胸中莫名冒出这个念头,举着牛奶瓶子在门口怔了半天。

  “黄先生?先生?”开电梯的看他半晌没动静,试探着喊他。

  黄少天如梦初醒的回过神儿来。承诺?明天见的承诺吗?他自嘲的想,不过是合作关系,他何必要求?

  

  03.

  宁有故人的完成是在又三个月后。

  早上起床的时候下了雪,上海的雪花啊,只是积在人家屋顶上薄薄一层。喻文州站在阳台上端着咖啡看街景,远处有游行的队伍呐喊着经过。

  “你在看什么?”

  “我在想,”喻文州听出来是喻巧伶,并没有回头,“我们做的究竟有什么意义?”

  “需要什么意义?”喻巧伶反问。“不过是流离之人追逐幻影。”

  “终究只是梦幻泡影。“喻文州低声道。

  “黄少天发电报来了。“听出他语气里的些许落寞,喻巧伶安抚似的转移了话题,“曲子已经完成了,你要去他家看看吗?”

  “作玩完了?”喻文州的声音终于带上了微微的笑意。

  “文州,”他拉开玻璃门时喻巧伶从身后叫住他,“真抱歉把你卷进这件事里来。”

  喻文州转头对她笑了笑:“这句话你应该和少天说。”

  窗外又开始落雪,喻巧伶的微笑僵在了脸上。

  “你不会明白的。”她自言自语似的道。

  

  04.

  “你怎么瘦了这么多?”

  开门的一瞬间,黄少天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竟是如此一个没有逻辑的问句。

  喻文州也没想过两人三月后第一次交谈会以这种方式开场,明显愣了愣,“大概是……瘦了吧……”

  “真的。”黄少天严肃的说,下一秒便没绷住笑了出来,扶着门框边笑边叫胃疼。喻文州也忍不住想笑,两人站在门口相对笑了十来秒,最后以黄少天痛到蹲在地上告终。

  “你没事吧?”喻文州赶紧伸手去扶他。

  “没事,”黄少天有气无力地摆摆手,“大概是点心吃太多了。”

  “我嗜甜如命。”看到喻文州无奈的神色 ,黄少天又赶紧补上一句。

  “你很喜欢吃栗子蛋糕,”端着茶水在沙发上相对坐定,喻文州含笑从脚边拾起一张包装纸。

  “是啊,”黄少天面不改色,脚尖暗暗用力把另外几张包装纸一点一点推到沙发下面。

  “这家店不太好,”喻文州弯腰从沙发下把纸一一捡起,“下次我请你去吃凯司令。”

  “算是对作曲的回礼?”

  “当然不。”喻文州上升微微前倾,隔着小茶几盯着黄少天,“算是三月消失的致歉。”

  “我们还是看谱子吧,”黄少天被他盯得莫名有些脸热,嚯得一下站起身来,还撞到了桌上的一堆稿纸,慌忙蹲下身去捡。

  自己这是怎么了,黄少天低着头暗想。

  

  05.

  “这个地方最好加一个降调……对,降下……这个地方是不是跨度有点太大了?超出一个8八度这么多?”喻文州在看乐谱的时候总是分外严肃,皱着眉头在纸上圈圈点点。

  “还好啊,”黄少天也伸过头来瞟了一眼,“十个键,这个和谐表现力蛮强的,我看你手挺大的呀,不会弹不了。”

  “你弹不了。”语文中随口回答,出口才发现有点不对劲。

  “咳。”他轻咳了一声掩释尴尬,“我记得你也会弹。”

  “很久没谈了。”黄少天怀念似的眯了眯眼。

  “愿意和我四手联弹么?”他装作无意的问。

  “欸,你看这儿是不是加个长音比较好?“”黄少天迅速的截断了喻文州的话头

  喻文州只得苦笑着随身应和,他看出了黄少天不愿提起,他也不便强求

  他抬头看了一眼黄少天,后者正支下巴看向窗外,眼神专注,却又像是放空,不知在想些什么,烟灰斜纹外套,袖口微微露出衬衫一角,身量瘦长,真是位艺术家。

  他只该为了艺术献身,喻文州想,他不该投身于革命。

  弹琴的时候喻文州头一次有些心不在焉,脑海里总是转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,手下连错了几个音。

  “咳。”喻文州定了定神转向一旁的黄少天:“这首曲子叫什么?”

  “宁有故人。”

  喻文州把这个词翻来覆去的念了几次,每一次都带上了几分不同的意味,最后他没忍住笑了笑:“我觉得这曲子很好,就是多了点平淡,难以让人一眼心动。”

  “哪里平淡了?——”黄少天顿时就急了眼,“明明很好,开头的长号,小提琴合奏,上低音号的配音……怎么不让人心动了?文州难道你没有心动吗?”

  喻文州却没有立即回答,只是定定的看着他。

  后来他又温柔的摇了摇头。

  “我心动了。”

  “少天,我早就心动了。”

  黄少天一时也愣在了原地,半响没说出话来。

  直到喻文州的唇,温柔的落在他的额头上。

  

  06.

  半月后的音乐会如期上演。

  喻文州那天穿了一身珍珠白的燕尾礼服,神情沉静的坐在琴前。

  他天生属于舞台,黄少天坐在前排的席位,他看着喻文州瘦长的指尖在琴键上跳动,莫名的相信了这句话。

  只是他莫名觉得喻文州今晚有些不对劲,身周似乎笼着一层说不出来的悲哀。

  或许我该陪他一起演奏,黄少天想,只是母亲被捕后,他再没碰过钢琴。

  以后总会有机会,他又看向喻文州,脸上带着点微笑。

  直到会场中枪声响起。

  音乐会请来了不少要员参加,谁也没想到温良恭谦的艺术家们会突然暴起,拿枪抵住他们的眉心?

  黄少天站在角落里,会场混乱一片,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像是凝固了,心底对国民政【哔】府不满的小芽却在疯狂生长,父母的惨死恩师的的蒙冤,东北的沦陷——长成沾满青叶的藤蔓缠绕全身。

  身后却有人死死的摁住了他的肩,他转头正对上喻文州的眼,他脸色苍白,满是悲哀。

  “别去,”喻文州轻声道,“少天,对不起。”

  后来天旋地转,黄少天记忆中只剩一片空白。

  
  07.

  那之后黄少天再没见过喻文州。

  像是有人用力把这个人从他生活中活生生刮去,再不留一丝痕迹。

  他本以为警察局会找上他,但日子过的仍是风平浪静,只是有时在阳台上发呆的时候,会看到警卫押着五花大绑的学生经过。

  某日下楼时黄少天碰见了喻巧伶,她早已不复先前的一派平静,本就瘦削的脸颊凹陷,像是几个月之间老了十岁。

  “我对不起他,”喻巧伶开口声音嘶哑,“是我害了他,他去了南京。”

  那日的音乐会本来就是一个局。

  喻巧伶是地下党,音乐会不过是个幌子,只是喻巧伶不愿让弟弟牺牲,才找了一个黄少天,想让他做挡箭牌。

  可没想到喻文州会自己站出来,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罪责。

  “除我姐弟二人以外,此事绝无直接参与者。”

  他始终没有供出黄少天。

  他之前还反对过我投身革命。黄少天茫然的想,他明明是一个那么希望平静的人,一定是被欺骗了,他怎么会去参加革命呢?

  远处电线杆上一群寒鸦飞起。

  

  08.

  他只是没想过,事情会发生的那么快。

  1937年12月3日,南京大屠杀爆发。

  这是中国近代史,也是世界史上一桩前所未闻的暴行。

  也许后来人们会感叹,会反省这件令人发指的罪行。

  可在那座城里无辜死去的百姓们,那些为国坚守到最后一刻的将士,他们永远地逝去了,成为史书上的一串数字中不起眼的某一个,再无法笑着回到她爱的人身边。

  凭君莫话封侯事,一将功成万骨枯。

  黄少天不知道喻文州是否在那30万人中。或是他早已离开南京,去了某个遥远的地方。

  他只是漠然的坐在钢琴边,独自弹琴起那首《宁有故人》

  如果如果喻文州还能回来,我一定会答应和他一起弹这首曲子。

  他想起那日黄昏,他站在楼梯上低头看着喻文州笼在金光里温柔的笑脸,试探着问他:

  “你喜欢我吗?”

  “嗯。”

  喻文州隔着楼梯遥遥向他伸出手,温和道

  “明天再见。”

  “好,明天见。”

  

  end.
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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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这次尝试写了一个Be.

  想法太多太杂,本来写的是喻黄两个人甜甜的一次合作,最后却变成了因时代而造成称别离。

  总觉得的那个时候才难有安定的爱情,头上悬着一把国难的剑,家与国,仇与爱,大路各朝一边。而走上任何一条都再难回头。

  承认自己笔力太差, 写不出想法的十分之一,更写不出时代洪流中抓不住彼此的二人。写不出时代带来的苦痛。

  然后疯狂感谢这位人美心着善的小姐姐 @知名不具 ,没有她也不会有篇文!爱她!

  「在这个时代,年少时的爱情灰飞烟灭。」

  

  

  

  

  
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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